文学:西海固人的精神图腾

来源:

中国作家网

   

刊发时间:

2025-06-02

   

作者:

杜佳 邓洁舲

文学:西海固人的精神图腾
——新时代西海固文学现象调研暨研讨会侧记
  “水”曾经是多少西海固人心中的渴念,尽管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宁夏西海固地区的西北部,“喊叫水”这样标识着往昔记忆的地名仍然被沿用至今。如今,这份渴念反而形成一种别样的诗意。过往历史记忆与当下现实景观的交相辉映,正成为这片深藏爱与希望的土地的生动注脚。西海固,这片曾经“苦瘠甲天下”的土地,如今在文学清泉的灌溉下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5月29日,由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日报社、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主办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学实践:西海固文学现象研讨会”在京举行。白烨、鲍坚、丛治辰、汪政、胡妍妍、马金莲、刘合光、陈毅达、老藤、贺秋菊、徐晓明、王琳琳、崔萌等13位专家学者先后发言,围绕“西海固文学的传承创新、本土化特征、在新时代山乡巨变书写中的特殊意义及发展前景”“西海固作家群现象对繁荣新大众文艺、加快建设文化强国的启示与意义”“文学的生态涵养与文学服务的基层效应”“以文化心:乡村振兴与人的现代化”等议题展开研讨。此前,由中国作协创联部、中国作协创研部、人民日报社文艺部、宁夏文联共同组织的专家团队赴宁夏西海固地区开展“新时代西海固文学现象调研活动”。五天行程中,记者跟随专家团队一同走访了马慧娟、胡静、王秀玲、曹兵、魏金柱、马骏、单小花、康鹏飞、王对平、木沙、李成山、马金莲、马文菊等西海固作家,青铜峡作家之家、木兰书院等开展文学志愿服务和基层文学培训的场所机构。沿途见闻令人记忆犹新。
文学的事就是头等的事,是大家的事
  在红寺堡与当地作家会谈时,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白烨讲述了自己多年前来西海固的经历。十几年前,他在固原参加“六盘山精神研讨会”,当地党政部门的领导齐聚会场,白烨很诧异地询问身边的一位,文学研讨会怎么来了这么多领导?对方回答:在固原,文学的事都是头等大事,也都是大家的事。不仅是固原,在整个西海固,文学的事就是头等的大事。近年来,西海固地区启动了1项主题创作,共6部(位)作品(作家)荣获重要奖项,8部精品力作出版发行,7大优质文学活动精彩纷呈,近20次被《人民日报》、新华社、《文艺报》等媒体轮番报道,首个“中国文学之乡”落户西吉,“中国诗歌之乡”落户同心县。在西海固,文学的事就是大家的事。白烨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到,西海固在“三棵树”陈继明、石舒清、金瓯之后,新人辈出,而现在,他觉得用屈指可数的“几棵树”,已不足以描述其繁盛景象,西海固写作者俨然已成“一片林”。放眼望去,满眼绿色,满目青山,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学绿化工程跃然眼前。据统计,宁夏共有中国作协会员143人,其中就有50名西海固作家,除了郭文斌、马金莲、石舒清、季栋梁、张根粹、马占祥等已颇具影响力的作家,许许多多基层农民作家灿若群星。“西海固文学既有‘提高’的一面,又有‘普及’的一面,而且两个方面做到了相互影响”,白烨说。
  文学生态涵养和普及离不开基层文学服务组织。位于青铜峡市陈袁滩镇塞上农民新居的“青铜峡作家之家”成立于2018年,占地面积约450平方米,是宁夏首个民间文艺创研培训基地。“写作时文字之间的情感流转,让我在文学这条路上结识了很多朋友,也接触到一个个对文学充满渴求的文学爱好者。”“青铜峡作家之家”站长鲁兴华说,这些经验更加坚定了她以微薄之力创建一个文学根据地的想法,以及为西海固文学积蓄更多基层力量的决心。走进作家之家的院子,亭石错落,风送花香。绿草映衬下,作家石舒清题写的“文学照亮生活”为这里平添几分人文气息。成立以来,“文学照亮生活”已经由纸端生长为活生生的现实。这里招募区内外文艺志愿者深入当地镇村、社区、企业、学校开展“文学照亮生活”公益讲堂等文学志愿服务活动近百场,参与人数达七万人次,极大促进了当地乃至地区间的文学交流。小载体释放出大能量,基层组织使文学真正融入百姓生活。“青铜峡作家之家”以外,木兰书院、南书坊等从无到有,像毛细血管一样密布在西海固的文学版图之上,令文学肌体焕发出蓬勃生机。
  农民作家是西海固作家群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出身农家,接受过一定教育,在更为艰难的条件下坚持阅读和写作,作品更贴近大地、浸染了泥土味。来到西海固,农民作家群体最触动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在他看来,西海固的土地与生活在这里的人血肉相连,对他们来说,文学不是追逐艺术和名利的工具,文学是一种实践,是生活本身。人们长久以来认为的“普及”似乎是面向工人与农民等群体的“单项输出”,而丛治辰却不这样认为,“普及”不是知识分子对工农兵的单向教育,而是让文学成为一个“动词”,真正和生活结合在一起,成为重构生活有机的、能动的存在。与农民作家康鹏飞交谈时,白烨问他家院内干燥的空地上种了什么,他说种上了土豆,并表示不指望有什么收获,重要的是“要种下去”。白烨说,这种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姿态从一个方面向人们表明,西海固基层作者的心态是自然而平和的,追求文学纯属爱好,别无功利。江苏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副主任汪政也注意到,“在生活中写作”构成了西海固写作者状态的重要特征,这是西海固写作者身份主体性的体现。应该看到,在西海固文学群落中,确实有人因文学而改变了命运,但改变命运后的人们也不曾远离文学,他们一边在西海固劳动、工作和生活,一边继续写作。
  文学对精神世界的影响如春风化雨。走进固原市彭阳县诗人曹兵的房间,本不宽敞的空间里,最醒目的是一面满满当当的书架——从叶芝到黑塞,从保罗·策兰到佩索阿,从昌耀到陈先发,就连距离床榻咫尺的地方,也摆满即便休息时也可随手取阅的书籍。显而易见,买书成了诗人生活中最大的一项开销。曹兵喜爱自然主义诗歌,创作也深受影响。站在他家的院子里极目远眺,远处错落起伏着一层层梯田。背靠大山和田园,领受炽热的阳光与吹拂,偶有光斑穿过叶子落在脸颊上,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就是曹兵的诗。生活即诗,诗歌书写的就是西海固乡村的生活。那些浅显的和深藏不露的生活的褶皱与肌理,一一在诗里舒展画卷。同心诗人凡姝的写作体量够出十几本书,但她并不急于出版,对发表作品的态度也很淡然,在她眼里,写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在家里,她劳动和写作两不耽误,这种状态令她悠然自得。农民作家康鹏飞年轻时算不上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一次阴差阳错,他竟得到了一本小说——《平凡的世界》,从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回乡创业、孝老爱亲、乐于助人,被评为自治区道德模范。而他年轻时曾经的好兄弟却误入歧途,锒铛入狱。“如果没有文学,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康鹏飞说。文学改变命运不是抽象的愿望,“文以载道”,“以文化人”在西海固是不争的现实。
越擦越亮的书写
  在西海固,文学写作的自我更新与迭代时时都在发生,随着生活日新月异的变化,比起初拾写作时,不少写作者的创作心理和创作面貌都发生了变化。日臻成熟之余,写作的瓶颈和同质化现象也找上门来,如何面对这种更新中的困境成为一些作家面临的课题。作家出版社有限公司董事长、社长鲍坚认为,对苦难的抗争、超越正在取代传统的苦难叙事,成为西海固叙事的主流。这里的作家告诉他,“种地是为了活着,而写作是为了活得明白。”由此可见,在西海固,写作同生存的基本需求同等重要,甚至超越了一粥一饭的安稳秩序,在心灵诉求中居于更重要的位置。
  近年,西海固作家群正越来越多地走进文学界乃至更广阔的视野。固原市西吉县作家单小花无疑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文学点亮心灯”,这幅悬挂在单小花家墙上的书法是她开始写作以来的真实写照。作家老藤不是第一次见到单小花,谈起创作的往昔和现状,老藤认为,作家的写作正由最初单纯的“倾诉”逐渐转向成熟。而在单小花口中,流露最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感激之情”,她念念不忘,是文学给当初处于人生低谷的她开了一扇希望的窗。随着“西吉文学之乡”的创建,当初这扇窗也通往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如今,随着创作日久,生活有所改善,“如何避免创作上的同质化”成为摆在单小花面前的一个严肃课题,与之相对应,她的创作也较从前更为谨慎。当写作被注视和“看见”,源于内在的更高要求就成为作家创作路上尚待征服的又一座高山。
  事实上,如何避免创作中的同质化从来不是某一个写作者面临的课题,作家王秀玲对此也深有同感。距离在文学期刊《六盘山》发表首作《收狗的女人》(2006年)已经过去近19年时间,作为一个常年坚持写作的人,她对待发表的态度却越来越谨慎甚至严苛。这意味着,虽然发表作品仍然是写作道路上令人感到兴奋的激励,但已经不再是一些相对成熟的西海固作家内心的首要追求。随着生活和写作经验日益丰满,他们对自身写作的要求也发生着变化,在实践打磨中渐渐更新。正如白烨在体悟中谈到的,西海固文学写作具有罕见的“纯粹性”,在这里,“写作不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是为了安顿心灵”并非一句虚浮飘渺的标语,而是时时能感受到的震撼和洗礼。
  走进王对平夫妇经营的小卖部,很难不一眼注意到一种特殊的“墙纸”——几乎张贴了满墙的奖状,那大多是王对平的孩子获得的各种优秀奖励。为了陪伴孩子读书,尽管行动多有不便,她当初仍然坚持离开农村的家,到城里生活。目睹城乡间的种种差异,王对平的笔下几乎不自觉地流淌出对自身生活经验的记述,以此为题材的一篇篇小说便这样诞生了。走进王对平家不能不注意到的另一样事物,是大大小小、整齐叠放在一起的本子。随意翻开其中一本,你便会知道,这些正面已经使用过的作业本,背面竟藏着一个作家的素材“宝库”。为了节约纸张,王对平的绝大部分手稿都写在孩子用过的作业本或小卖部记账本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吸引了湖南作协创作研究室主任贺秋菊的注意,她一边轻轻翻阅,一边用手机频频拍照,她说,西海固作家们所向往的便利、优越的环境是清溪村所具有的,但西海固作家富足的精神世界和他们身上百折不回的毅力和恒心却如此稀有。因此她拍下王对平的手稿,发回清溪村,希望那里的作家们能够对另一个文学现场的生活有所了解,让文学的力量交互流动起来。作家的字里行间,还标注着不少红色笔迹,那是王对平根据线上写作群的改稿意见所作的修改。有时,这样的修改要往复十几次。在西海固,时间仿佛也随着人们的心沉静下来,减缓流速。王对平说,她不怕改,只怕一再地重复自己。与其重复,不如准备好再攀上一级台阶。于是,我们看到王对平几乎“自虐”式地对作品一改又改,那一刻,王秀玲为何宁愿几年不投稿、发稿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写作的路上存在无数需要攻坚克难的关隘,而遇到最强劲的对手往往就是自己。比起名利,他们更加在乎,今天的自己是否写出了“新的东西”,又是否强过昨天的自己。“你打算如何突破自己?”在作家出版社有限公司副总编辑徐峙的追问下,王秀玲说,那些与过去不同的生活早已来到眼前。大学生不再以留在城里为唯一出路,他们中有人选择回到家乡,成了村官;而“酒香不怕巷子深”也不再是不变的铁律,妇女们足不出户,通过线上直播带货,也能收获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收入。这些个“今时不同往日”,都在冥冥之中召唤着作家手中的笔。
新与旧的变奏
  微信公众号、抖音、快手……当人们对这些新媒体平台的使用如同呼吸般自然,一个新的媒体时代来临了。于是,我们看到,文学的阵地也随之发生了迁移。白纸黑字转向更丰富的表现终端,文学,正以更快捷、多彩的面貌与读者见面。魏金柱用于分享诗歌的公众号叫“赠你一朵光明花”。因为诗歌,这位罹患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行动受限的青年,变得不再那么消极,如今,他正通过诗歌把这份光明的暖意传递给更多的人。也因此,他与很多素未谋面的网友打破空间上的限制,成了线上交流的朋友,有的读者和他讨论诗歌方面的问题,有的读者为他点赞,还有的给他留言,说对他的诗唯有“付之一读”。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来自远方的声音为诗人打开了一扇窗,使他有机会接通外面的世界。
  从一部手机开始写作的马慧娟对文学的媒介尤为敏感,她今年也尝试了AI工具,开始思考新的传播方式。一次宁夏大风,她朗诵了自己的一篇关于风的散文,配上了简单的画面,在几个社交账户推送,结果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火爆传播。面对新的媒介、新的工具,马慧娟说,作家不仅要继续写出好作品,同时还要思考如何把这些好作品传播出去,让更多人看到。“新”的另一面,是对传统的坚守。《六盘山》《朔方》《葫芦河》几乎是每一位走近西海固文学的人不能不提到的名字。文学刊物涵养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作家从文学新人走向成熟,从发出新声到著作颇丰。郭文斌、马金莲、石舒清……一个个闪亮的名字划过宁夏文学乃至中国文学的星空。正是这些现场留存了一代又一代作家彼此搀扶,共同向前迈进的步履印痕。
  为什么是西海固?丛治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原因是这里各市县的作协积极组织策划,甚至还有其他组织部门一起为作家们提供帮助,提供资源,让文学切实地在乡村振兴建设当中发挥能动作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地作家间的“传帮带”。一些成名作家因为文学改变命运而树立榜样之余,非常积极地帮助提携、组织青年作家和素人作家,把他们团结在文学周边。在西海固调研走访的过程中,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在固原座谈时,由于时间紧张,马金莲把自己的发言竭力缩短,为同行的两位作者薛玉玉和木沙争取了更多展现自己经历和思考的时间。作为已经“走出”西海固的作家,马金莲回头“一把拉起”更多的西海固写作者。她开始写作时,曾得到过许多前辈的鼓励和帮助,《六盘山》编辑闻玉霞调离固原之际,还嘱咐同事继续关注马金莲这样的作家,那几年正是马金莲在生活里挣扎得最苦的时候,是闻玉霞、郭文斌、单永珍、阿舍等人的牵挂和帮助,让她不再孤单,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放弃文学。后来进入固原市文联担任《六盘山》编辑,马金莲也学习前辈们毫无私心托举他人的奉献精神,把发现佳作培育新人放在首位。固原作家木沙的第一篇作品是2020年被马金莲推荐给《朔方》的。他说自己的前半辈子“基本上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觉得遗憾,直到近年,他才又动了写作的念头。他的第二篇小说也投给了《朔方》,编辑曹燕清看到后感觉很满意,便立即将他推荐给当时宁夏文学艺术院的院长马星,说:“这个人很能写,如果能带一带,可以上一个台阶。”于是马星给素未谋面的木沙打了电话,把他招进宁夏文学艺术院的高研班。一直做生意,和文学无甚交集,已经年过半百的木沙,一路写小说,愣是把自己写成了固原市作协理事。无关年龄、资历,只要有好作品就能在这里得到帮助和重视,“传帮带”的理念像一个链条,紧紧地将这片土地上的写作者联结在一起,这也是西海固的文学队伍持续扩大,文学作品不断涌现的关键原因。
“苦瘠”不再
  闽宁镇是从荒漠戈壁里生长出来的,它原本的名字叫“沿山公路149公里处荒漠”,它是国家东西部协作战略中闽宁协作的标志性产物。闽宁镇文学,是西海固文学现象的对外延续。上世纪90年代末,闽宁协作才刚刚开始没几年,福建文联副主席、福建作协主席陈毅达曾跟随福建省组成的10人作家代表团到过固原,花了快大半月时间跑遍了整个固原地区,陈毅达记得“当时目之所及是真的贫瘠啊”。这次调研来到朱庄子移民旧址——这处西海固曾经的历史痕迹,在一户村民家里,一座没有屋顶的房子引人注意,当地作家樊前锋解释,这里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滴雨,除了住人的屋子,储藏室没有必要建屋顶。汪政在与同心的写作者们交流时感受到,一个“水”字,就让他们说不完,道不尽。而这一切的“旧经验”都在新时代得到了彻底的扭转。
  上世纪70年代以来,通过红寺堡扬水工程、同心扬水工程、固海扬水工程,过去声嘶力竭“喊叫水”的土地终于等来了母亲河乳汁的滋润。如今,不管是旧址还是新区,整个西海固目之所及都被大片葱郁的植被覆盖,远处起伏的山脊上,矗立着一座座巨大的白色风车,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新生。储藏室没有屋顶的那家人也成为西海固的第一批移民,主人在90年代上了大学,后来成为当地医疗系统的中坚。个体的成长标记着西海固的今夕,如今,谁还能想到,几十年前西海固老屋的模样?自上次走遍固原后,时隔二十年,陈毅达再次来到西海固,“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闽宁镇,物流、工厂、产业园,处处都可见到福建对口帮扶的痕迹,作为福建人,陈毅达的内心非常激动:“闽宁合作证明了东西部之间的经济是可以协调发展,相互支撑的。”
  2021年的热播剧《山海情》讲述了福建宁夏对口扶贫,让贺兰山下闽宁镇从昔日的“干沙滩”变成“金沙滩”,让宁夏“西海固”贫困地区人民通过异地搬迁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随着电视剧的热播,闽宁镇也“火”了一把,许多人驱车前来亲眼看一看昔日的“干沙滩”,今天的“金沙滩”。不过,要看到《山海情》同款“干沙滩”可能变得越来越困难。永宁县文化旅游广电局局长周永平说,当年他走遍周边地区好不容易才为剧组寻找到一片干涸光秃的荒地来取景拍摄,现如今,连那片荒地也消失了。曾经“苦瘠甲天下”西海固,在发展的当下,文学叙事又该走向何方?这是马慧娟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觉得这正是西海固在地写作者写作的意义,只有在这里生长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西海固的变化、希望和美好。作为写作者,要不断更新自己,书写更能表达当下故事的作品。马慧娟的作品《出路》就表现了西海固乡亲们贫穷中的挣扎、对未来的彷徨以及获得新生的喜悦;还有如马金莲的《亲爱的人们》以西海固地区农民的奋斗故事为核心,反映了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西海固地区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变化。苦难曾经是西海固文学最重要的主题。但西海固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胜利、西海固生态发生根本变化、闽宁协作模式取得重大成功等一系列深刻变化,为西海固文学创作提供了新的经验。鲍坚观察到,除了马金莲和马慧娟,季栋梁、樊前锋、王对平、王秀玲等农民作家,都在自觉书写着山乡巨变的时代主题,通过这样的创作实践,西海固文学正在成为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的有生力量,“苦难—抗争—超越”,正逐步取代传统的苦难叙事,成为西海固文学的新的叙事核心。
  “苦瘠”不再,如今的西海固正如西吉被授予首个“文学之乡”时,授牌辞所描述的——耐得住寂寞,头顶纯净天空,就有诗句涌现在脑海;守得住清贫,脚踏厚重大地,就有情感激荡在心底。在这里,文学之花处处盛开,芬芳灿烂;在这里,文学是土地上生长得最好的庄稼。在这里,文学成为一种精神意义上的图腾,镌刻在命脉中,流淌在血液里,与生活融为一体。
(编辑:贾雨晴)